正文卷 第157章

  

林昉来找须永寿,说的自然是银粮。

他摆足了京官的官威,对须永寿颐指气使:“下官尚有要事先行回京,须刺史,银粮一点儿都不能少,最迟入秋时要与秋税一同送往京城,知道吗?否则陛下怪罪下来,那就是须刺史你办事不力,可不要怪下官没有提醒你。”

可把须永寿给气着了,区区五品官也敢跟他叫嚣!!!

但是林昉能回京是好事儿,牧良玉和林昉都走了,扬州就能松快松快,燕王交代的事情也好办一些。

只是……

“牧大夫才跟本官说要回京,怎么林郎中也说要回京,这么凑巧?”

林昉一脸惊讶:“是么,这么巧!没听牧大夫说起,我回头就去问问,届时结伴走,路上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他说完就敷衍拱手一下,走了。

须永寿眉头紧蹙,暗暗思忖着,难道真是巧合?!

不多时,林福又来了,说的是秋粮种植的事情,她要培育新品种的冬小麦,还要辟几块实验田出来。

这种事情须永寿自然是无不答应。

说完这件事,他就试探起林福来:“刚才牧大夫吩咐于法曹结案,就你被刺那个案子,牧大夫已经查出来,幕后真凶就是那几个典狱。”

“不可能!”林福义愤填膺,大骂:“于法曹是个瞎的,须刺史你也瞎,没想到牧大夫也是个瞎的,查了这么久就查出这个东西,你们瞎,不代表我也瞎!”

“林长史,请注意你的措辞!”须永寿怀疑林福是故意骂他,“本官与于法曹查出了真凶,你不信,非要请朝廷派人来查。现在派来的御史大夫也查出是那几人所为,你还有什么话说!”

林福狂怒,一把将手边的案几掀翻:“杀的不是你须刺史,你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!还是说,须刺史就想老子死在扬州?!”趁机占须永寿便宜,把须永寿气疯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谁老子?你、你简直不可理喻!!!”须永寿指着林福的手抖得如中风,已经在疯与不疯的边缘了。

还没有人、还从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掀桌子,这林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哈!

“不管你信不信,反正就是这个结果,林长史你最好掂量清楚,否则别怪本官没提醒你!”

林福哼:“用不着你提醒,老子自己去问牧大夫。”说着,一脚把刚才掀翻的案几踢飞,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嚣张走出去。

须永寿气疯了,白面都气成紫面,也一脚把自己身旁的案几踢飞。

之前怀疑牧良玉、林昉、林福之间有什么串通的猜测都被气得忘了。

恶狠狠想:之前刺杀怎么就没把这小兔崽子杀了!!!

-

生气归生气,京城来的钦差要走了,地方官自然要宴请一番为钦差践行,州中有牌面的官员都要在席上作陪。

所以须永寿虽然恨不得林福去死,但宴请的帖子还得捏着鼻子让人送到东平侯府别院。

好气,要气死了!

林福拿到帖子,让人去回话说会准时到。

夜宴当日,她还去了实验田,田里种的中稻已经在拔节孕穗,中稻的拔节孕穗期比早稻长一些,有三十到三十五天,这个时期是营养生长和生殖生长并进的时期,想要高产,在这里时期里要格外注意协调营养生长和生殖生长的锚段,巩固有效分蘖,促进壮杆大穗。适度晒田,穗肥施用,病虫防治是重中之重。

林福忙得很,气疯须永寿都是百忙之中抽空去的,特别不容易。

所以啦,须永寿私宅的夜宴,她穿了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,是非常值得被理解的。

而她大门不走走角门,当然是因为从城外赶回来时间晚了,从她回来的方向,须宅的角门最近,她懒得再绕到正面去了,就委屈一点儿从这里进好了。

她当然不会说是故意要从须永寿的后宅穿过去,她怀疑给她送信的人就是须永寿后宅里的,她想试试看能不能遇上此人。

角门的门房苦着脸,拦着林福,说:“林长史,这、这不好吧,这不是怠慢您了么,郎主知道了会怪罪小的的。”

“无妨,怎么方便怎么来,何必拘泥于这等小节。”林福一挥手,潇洒的模样很有名士的风流不羁,“本官自会同须刺史说,不会让你受责罚的。”
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
“怎么?难道这角门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?”

门房听林福这样说,下意识就回头看了一眼,对上身后人的目光,他一凛,不敢再看。

林福注意到门房的动作,侧移了一步,看到门房身后五步远的地方站了一个穿皂色衣裳的人,她看不到脸,却下意识觉得这人应该是燕王府的小胡子。

“行了,别磨叽了,耽误了本官的时间,害本官被上峰责问,本官就要你好看。”林福一脸不耐烦地说。

门房又回头看了一眼,正好须宅的管家得了消息赶来,赔着笑脸将林福迎了进去。

“没想到林长史竟是到了角门这里,小的还在大门前等着林长史哩,牧大夫等人已经到了。”管家边领路边说,很有职业素养的不对林福一身灰扑扑粗布表示好奇。

林福在管家的引路下走进角门,一眼就看到右前方站着的小胡子。

还是吊梢眼、塌鼻梁、厚嘴唇,就是比几年前看起来老了不少。看来燕王府的探子日子过得并不咋样,老这么快。

管家对小胡子说:“怎么还站在这里,快走吧。”然后殷勤给林福引路。

小胡子点点头,低头出去。

在与林福擦肩而过时,林福突然喊了一声:“站住!”

小胡子脚步一顿,管家亦悚然一惊。

“林长史,这是怎么了?”管家小心翼翼问。

林福没理管家,半侧过身对小胡子说:“转过来让本官瞧瞧。”

小胡子站在原地,背对林福一动不动。

“林长史,此人上小的的亲戚,想盘个店做些小买卖,来跟小的借银钱的。”管家如此解释,心嘭嘭都跳到嗓子眼,冷汗要出来了。

林福“哦”了一声,又道:“站着不动干嘛,转过来让本官看一眼。”

小胡子继续僵了片刻,终是转了过来,抬起脸让林福真真切切看。

“啧,这世上怎么有长得这么丑的人。”林福斜睨管家,“你看浓眉大眼的,这人真是你亲戚?”

管家哈哈干笑两声:“是小的的远房亲戚,出了五服的。”

“难怪长得这么丑。噫……辣本官的眼睛,走吧走吧。”林福挥手赶小胡子走,仿佛她真是因为好奇而叫住了小胡子然后被丑到一样。

小胡子无声低头快步从角门离开,从还没有关上的角门处听到里头林福说:“你这么远的亲戚都来跟你借钱,你可真大方,也不怕别人借钱不还,你可长点心吧。而且你那亲戚长得是真丑,还丑得一点儿特色都没有,像红山先生,他虽然丑,但是丑得很有特点……”

角门关上,里面的声音再听不到,小胡子松了一口气,左右看了看,周围没有行踪鬼祟的人,低头离开须宅的范围,往城外走出。

他离开后不久,须宅斜过去的一条巷子里的脚店前后出来两拨人,都远远跟着小胡子往城外走。

刚出城门,前面那一拨跟踪的人是从益州一直跟着小胡子来的,很快就发现了后面那一拨跟踪的人,不动声色放慢了脚步,后面那一拨人竟没有减速,他们心下松了气,看来不是跟踪他们的。

等那拨人越过他们后,几人发现他们也是跟踪小胡子的。

“怎么回事?”一人小声问。

“不知道,跟上去瞧瞧再说。”另一人摇头。

他们扮成了走货郎,推着独轮车,隐蔽跟踪,没多久发觉那几人跟踪手法与自己如出一撤。

“自己人?”一人小声说。

“不知道,跟上去瞧瞧再说。”另一人摇头。

其他几人不由都瞪他——能不能换句话?

小胡子身为探子,警觉性非常高,走到半道上发现了跟踪自己的人,不动声色地将人引到一处密林,然后身影瞬间消失不见。

跟踪的几个人到了密林,四处找都没看见小胡子人影,就囔囔起来了。

“大哥怎么办啊,跟丢了,回去我们怎么交差啊!”

“就是啊,郎主怪罪下来,咱们不死也得脱层皮。”

“其实吧,我觉得好奇怪,郎主为什么要让咱们跟踪他,他不是燕……”

“闭嘴!你总是口无遮拦,迟早有天咱们都会被你这张嘴害死!”

“大哥,我知道错了。”

“大哥,你也别骂他了,咱们现在怎么办?”

“既然跟丢了也没办法,到底是燕王手底下排名第一的探子,回去跟郎主复命吧。”

“大哥,你刚刚才不让我说燕王,现在你自己说了。”

“……就你话多,就你话多。”

这群人原路返回了,没多久,密林里除了鸟叫声,再没有其他的声音。

密林深处,小胡子藏在一棵大树上,他不知道他的对角几十米远处也躲着一拨人。

那拨人小小声说:

“刚刚那几个人什么意思?”

“不知道,听他们说话,莫非是须永寿的人?”

“须永寿的人跟踪燕王的探子做什么?而且我看他们跟踪的手法很像咱们的人啊。”

“别说话了,小胡子出来了。”

小胡子从藏身的大树上下来,警觉地四处张望,正要离开,忽闻恶风不善,四周响起喊杀人。

“兄弟们杀啊——”

“不对不对,大哥,是要活捉,郎主说了要活捉。”

“呔,死人才能保守秘密,活人留着做什么!”

“郎主吩咐了,现在还不能与燕王撕破脸皮。”

“闭嘴!迟早有天要把你这张惹祸的嘴封起来!”

一顿喊打喊杀,小胡子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,没多时就被捆得严严实实,他脸色难看至极,冷声问:“是谁派你们来抓我的?”

“当然是我家郎主。”一个娃娃脸说。

“你家郎主是谁?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,死也死个明白。”小胡子问。

娃娃脸:“我家郎主……”

“闭嘴!”大哥一拍娃娃脸的头。

娃娃脸惊觉:“你休想套我的话,我是不会告诉你的。”

不等小胡子再说什么,那几人就在大哥的指挥下,堵嘴的堵嘴,套布袋的套布袋,把独轮车上的货卸下,肉票搬上去运走。

一直都在密林里看了全程了几个察事听子一头雾水。

这是干嘛呢?

几人推着独轮车离开密林,临走时,大哥往几个察事听子藏身之处看了一眼,笑了笑。

察事听子毛都炸了。

“他这是什么意思?挑衅我们?”

“难道不是该问他为什么会发现我们?”

“对啊,他为什么会发现我们?”

“我就说他们也是听子,你们偏不信。”

察事听子们:“……”

好吧,他们信了。

问题是,这几个人把小胡子绑了是准备干嘛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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